卷十一 治安药石 守边待敌之策二
观衅
臣闻兵家论整整之旗，则曰无邀；堂堂之阵，则曰勿击。畏宁尔也？盖善用兵者，惟因其衅而已。衅之未至，虽卧薪胆十有八年，不以为缓；衅之既至，虽一日一夜去阏与九十，不以为速。
夫衅应于我者，谓之机；见于彼者，谓之隙。决在我之机，在彼之隙，敌诚智者，将败亡之不继矣。然衅之在人，其别二：有天衅，有人衅。故衅出于天，良将乘之，惟恐其失敌；衅出于人，良将审之，惟恐其诱我也。所谓天衅者，一曰雨连作，营垒卑湿，人马泥泞，筋角解脱；二曰久雪，谓积寻丈，草木冰结，居乏樵爨，行迷道路；三曰暴风，谓旌旗折，庐舍摧倒，尘埃四兴，行阵不分；四曰大雹，谓霰雹乱，人马惊击，帷幕破伤，坑堑填没；五曰星变，谓天狗日飞，鼓夜击，星流彗扫，坠汨其营；六曰妖祥，谓鼎釜自鸣，戈自动，瓦缶有声，屋舍摇撼；七曰暴水，谓江涨河决，潮作涌，漂荡寨伍，淹没人马；八曰火灾，谓延烧城邑，自燔积，或火昼发而行阵惊乱，或火夜焚而披带不及；九曰雷击，风雷电雹震击营壁，燎灼林木，霹雳泉石；十曰旱魃，畏天亢旱，赤地千里，河枯井竭，人马烦渴；十一曰人疫，谓久苦役，士多病患，次舍卑湿，士多疾疫，递相传染，不容医；十二曰马瘟，谓风土不伏，水草不甘，刍秣不时，劳佚不，一马受病，百槽传毒。是谓天衅。凡两军相持，衅见于我，宜厌避；衅见于敌，急宜乘击。所谓人衅者，一曰移营，谓营未彻，新营未安，空便未知，行阵未定；二曰涉水，谓道溪涧，急涉未得，城有濠堑，急攻不利，士卒泥泞，人马劳；三曰分兵，谓将佐或去或留，士卒或行或止，未安厥居，及所至；四曰易将，谓君臣疑贰而废置不平，长贰离间而去不一，士卒不服，号令未孚；五曰绝粮，谓粮食不通，三军掠，漕运不继，将士饥馁；六曰未合，谓抵暮入营，行阵未，达旦出队，摆布未定；七曰阵乱，谓鼓不知进，金不知止，不随将，卒不随队；八曰兵疲，谓涉险千里，士不去甲，劳数月，马不解鞍；九曰令杂，谓将帅离心而士卒无所适从，夕异令而缓急无所听信；十曰主疑，谓将帅有功而忌嫉易生，戍无功而间谍易入；十一曰惊畏，谓士不谙战斗而遇敌惊惶，不经行阵而陈师懦怯，行伍夜呼而将不能禁，行阵相结而令肯前；十二曰将骄，谓恃胜而将佐骄矜，屡捷而师徒无备；三曰得间，谓间谍得实而营垒可破；十四曰下离，谓士卒离而号令不行；十五曰内变，谓家国多难，灾变屡兴；十六曰险，谓贼方恃山为固而忽移营于四达之衢，拒水自安而忽移于圮陷之地。是为人衅。凡两阵相持，衅生于我，则急使秘；衅生于敌，则急令访察。古人之用兵，所以为是进退、攻之计者，一任乎衅而已。故胜兵先胜而后战，不于已战之后始求其所谓胜；合于利而动，不于已动之后而始求其所谓利。
今日沿边诸道将帅，所谓天衅者不知其为何物；所谓人衅，不知其为何事。兵入宿州，天雨不止，正犯天多淫雨之戒师宿蕲县，涣水暴兴，正应半渡可击之法。不惟天衅之不知，反以在我之衅，而示敌人以可破之机矣。蔡州之役，大将欲而制领已归；泗州之役，士卒欲守而招抚先遁。不惟人衅之晓，且反以吾师之衅，而献敌人以可投之隙矣。欲望朝廷明将帅，使循观衅之法。深沟高垒，观衅而后动；锐兵利器，衅而后发。多设间谍，厚赂采探。有衅可攻则战如风发，攻河决；无衅可乘则外闭其营，内休其士。庶无轻举妄动之失。谓观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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