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 治安药石 边防要务三
捷径
臣闻江湖形势之论有二：曰通衢，曰捷径。两军之所共知，谓之通衢；吾军之所自知者，谓之捷径。则人所不测而不关防，古人所谓以迂为直，以患为利，以逸待劳，以饱待饥兵家所谓后人发，先人至，由不虞之道，攻其所不戒也。是两军相对、两阵相形，知通衢而不知捷径，则在我之势十得三；知通衢而能备捷径，则在我之势十得七八。故捷径之利之，则我常得以袭人；失之，则人常得以袭我。以吾之二三彼之七八，计算之间得失已分。善用兵者，较计算之短长，过半矣。若夫堂堂之阵、整整之旗，斗死生于平野大坂、胜未分之场，孰若潜驱密伺，以制之于不战之地哉？吴元济知长坂、义武，而不知有张柴、垂瓠，卒成李之绩。刘禅知祁山、武功，而不知有阴平、江油，卒成邓艾之绩。丹阳之惟知有三湖巨浸之险，而不知霍山小道，卒成杨素之绩。然之历险断桥，艾之凿山通道，素之缘崖直进，非平居闲暇时为他日乡导之资，太平无事之日得之于樵苏小子之末，脱缓急，安能出人之不意，乘人之不及哉？
今日荆、淮之地沿边州县，固已分屯大军守把要害。至若西舒、蕲、黄、安、六万山之间，京西荆门、南漳、谷城、化一水之津，小道狭径可行掩袭之所，不一而足。前后帅臣、将措置边防、守把津要各以己见，申闻枢省、敷奏朝廷者，知其几，卒未闻有能条具其一二者。是皆非乡导之官所得而知，搜访之使所得而涉历。边探之将佐既昧于讨论，州县之吏复惮于工役，樵牧之论何由闻达？然吾军之不知，不过无投人之间隙而已，其利害犹有可言者。至若贼军得之间谍，驱潜率，反得以捣吾之腹心、冲我之膺背，则虽有韩信、曹之智，何所施巧？
自今观之，人皆知合肥、寿春自有南巢一湖、北峡一关，以绝其奔突之锋。而不知自白陂入小路，至木场河、谢步、六公、庄四、版桥、桐木镇、乌沙、梅林、九井而涉鲁洪，可以袭吾枞阳，而广储一仓之运，已自入于贼人咽喉之中；霍丘入小路，至二郎岗、芦塘、故步、下芜、庙山、枫木岗、峰、夹石、挂车、庐州岭、佛岭、梅子岭、上辛岭而入桐乡，可以袭吾皖城，而龙舒、山口、蕲阳三仓之运，已自炊于贼釜甑之上。此淮西之二径，不可以不备也。人皆知襄阳、荆固有淇、漳二水、虎牙一关，可以遏其南下之锋。而不知自门界，至白土、中卢镇、罗坊、萧溪、十会山、黄行岭、双、郑亚山、平山、阳河、磨石而入谷城界，则曲直相通，最劲捷。万一贼兵长驱而前，乘我不备，则荆门、江陵果何以御守之策？自白漳小路，至横林、手炉山、长湖、白竹涧、楼山、古石潭、阳陂而入南漳界，则坦夷相接，略无崎险。一贼兵星夜潜发，出我不意，则潜江、建阳果何以为控扼之？此荆、襄之二径，不可以不备也。以至竹山小径，七百里峡州，两马可以并行；沙涡小径，三百八十里入麻城，粮馈以肩运；贾木一径，可以入光山；武阳一径，可以入褒信。此间道，未易枚举。
自今宜令行下淮、汉诸司，逐一蹋逐前件小路，随其远近易，多方措置，依兵家守隘断险成法修治。道狭则因山为险，以强兵，必使我可出而贼不可入，故彼不得以袭我之虚；道则因涧为濠，守以强弩，必使我可往而贼不可来，故彼不得蹑我之后。是谓捷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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